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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那个苍老的开始

　　我不否认因为你使我写作。

　　全是因为你。

　　直到现在。

　　或许这样长的日子,我可以逼迫自己遗忘。要么遗忘,要么写作。而这遗忘却是无比艰辛的生命中最辉煌的一次忘却。每当暗夜来临,墓布一样的天空中浮起那团或者昏黄或者苍白的光晕。粟色鸟的叫声从遥远的枝桠间互相传递着,怨恨或者爱情。我会突然从梦中惊醒,往事如黑色的天使在冰冻的窗棂外对我微笑。

　　每每到了此时我涑然而惊。我知道我被囚于你的阴影里太久太久了。

　　如同一只失去了自由的鸟。失去了天空。翅膀。其实那扇大的笼门早就打开。我却早已习惯了囚禁。囚禁自己。即便是鸟笼已不复存在。其实有形和无形并没有多大区别。

　　那个时候你不象现在如此沉默。也许那苍老的开始已埋入了岁月的废墟中，不再会有人用滴血的十指挖掘。不再会有别的人记起。那个秋季总是冷雨敲窗，总有驱不尽的冷清和凄凉。我沉浸在自己年轻的黑暗中。靠窗的斑驳不堪的墙外是哭泣着的风和月。燃起一根香烟，你说为什么要这样呢？年轻的生命。这其实真的是一种很糟糕的开始。

　　然而在我平淡的生命中之后再没有任何一种开始比这一次更为波澜壮阔、更让我刻骨铭心。

　　也许你并没有欺骗我。感情实在有很多种不同的渣滓和沉淀。不纯净是应该的。世界上并没有真正纯净的东西。包括我的爱。因为它含着太多的占有欲和霸气。是的。我总是希望你独独属于我一人。这造就了痛苦。

　　生命象鲜花一样绽开

　　那真是一个太短暂太短暂的秋季。秋季总是很短的，而冬季总是提前来临。

　　最初的开始其实我们都已彼此想着结束，趁着这一切还未曾真正开始。对你是一种解脱，对我则是无奈的放弃。然而我们在互相抗拒中又绽开了一树花期。短暂而灿烂。之中盘恒着痛苦和眼泪。凋谢。凋零。这是自然而必然的规律。我在黑夜的小路上。等你。而你听得见我的心音吗？旁边是墨色的黑水。远离人群和熟悉。或许你已经忘记这一切。我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狂奔，为你终于说出了那个我已知的结局。那个我不想不愿去面对的现实。潮水疯狂的汹涌着，我的脑海中出现一片汪洋。没有舟子可以渡我。海天变色。灰色的海鸟尖叫着逃离。海中终于升起那失望之石铸就的小岛。我清楚的看见那点点斑驳的泪渍。你用温热的双手扶起我。在黑暗中跌倒。我压弯了一大片鲜艳欲滴的情节。你为什么要扶起我呢？为什么要对我郑重地说下违心的誓言？

　　最终还是离开。深秋。夜。我顺着那棵情感之树缓缓下坠。手指在树干上划出奇怪的声音。我的生命蜕变成了一个空壳。在那个年青时代。久远的迷失。我一次次的想起我们的那一次秋游。我和你同坐一个座位,那样亲近,听得见你的呼吸。车窗外是连绵不断的田野。不停地变幻着的旋转姿态。绿色的魔术。季节生动豁达的语言。黛色远山。田间的农夫。金秋的阳光温暖的留连在窗玻璃上。你握着我的胳膊向窗外不断的挥动,看着路过的人们惊愕间仓促的回应。匆匆忙忙的招手。这种回应确实是可笑的。仓促间的姿势滑稽而令人捧腹。其实那些人并不知道车上人的问候是否真正出于真心，却一再报以无比真诚的回应。那真的只是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我为我由衷的真诚而悲凉。另一个田间的农夫。我一再告诉自己，你只是一次无意的路过。还为什么伤心?

　　深秋的大山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们虚伪的爱情。我们一度做着最大的努力。想要挽回。满山遍野全是火红色不知名的树叶。浓浓郁郁、深深浅浅的丹红。丹林。这是蘸着泪的牵扯。我采集着红色的绝望。想要献给你。火红色的花环缠绕着渐渐远去的爱情。红色。大山唱给我们最后的血歌。

　　我不想留住你。

　　生命象鲜花一样绽开，结局还一样是枯萎。

　　我早就知道。

　　而我仍就给自己一个空的梦想，给自己一次做梦的机会。生活中我饰演着一个假面，生命其实早已黯淡下去了，为你，我忧郁成一株秋风中无声的白苇。

　　来赴这个秋天的约会

　　过了很久你终于回归。来赴这个秋天的约会。

　　只是太久了，我的心起了老茧。我的身躯因过分的等待而遍布疮痍。当那山上的秋叶落了七次以后。你来。你不知道你此次而来只是带给我另一次彻底的毁灭。记忆中那火红的枫叶夹在书中成了更加疼痛的吻。我本来已如死去的海洋。你却为何又翻起雪色浪花？

　　七年前和七年后其实并没有区别。和无数个年年月月也没有区别。一样是浓得化不开的思念。一样如琥珀深埋在灵魂深处。更深更深的深处。我等你。原来的路在你离去后已荒芜成一片废墟。我在另一条路上。你是疲倦的归人。是一个我全心全意爱着的孩子。我想你一定找得到那因贪玩而迷失了的家门。

　　我披散起自己黑色的长发，为你的归途引一条捷径。

　　其实一切还是源于我。我说我不愿你再过一种毫无生气的生活。不愿你如此颓废的堕落。我想你勇敢地和生活争夺自己，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沉郁。黑暗中你用那样痛的眼光看我，我们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往日。而此时周围正放着拙劣的音乐，很暗的光线中弥漫着兰色的烟雾。很多人。杂乱的画面。有人专注观赏着虚假的故事。有人焦灼地东张西望。我将自己围困在沙发阴暗的角落里。在此刻我敏感的觉察出将要来临的另一种失败。真的。我不想再一次被你俘虏。而这已成为了一个必然。

　　都是因为我的无法忘记。其实我知道你一样不曾忘记过。否则你怎会一步一步的走近。用双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你说这是一次迟来的开始,我来赴我们未完的约会。只是聚了还是会散的,我们在生活中有了各自的角色,我们已无法再次选择。我不管我不管。我喜欢你抱紧我的感觉,我喜欢被你的臂膀紧紧缠绕的感觉，我喜欢你的呼吸吹拂在我面颊上的感觉。我是一个相信感觉的女人。很多个黑夜。我在黑暗中紧紧抓住你的衣襟我惧怕你突然离去。你说傻孩子我在这儿呢，你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已充满了深深地离愁别绪。

　　你在一天写了一封信给我。上面只有两个字：想你。你就是这样简单明了的人。我避开众人一遍一遍的看过，我相信这两个汉字已刻在我回忆的丰碑上。

　　重来一次。我们有了更多的片段。却愈来愈串不起一个完整的故事情节。

　　我不再问你关于诚实的话题。不再问爱亦或不爱。我怕我们都没有答案。更多的沉默。我想:人到底是应该坚持虚伪做作的现实,还是应回归自己精神的故园?

　　也许你并不在意也许你在意。我不知道真的不很知道。你在那个冬季的黎明真正离开。新年的第一天，一月一日。在你起身的时候窗外正好起风。我的眼里有着撕裂的疼痛。空气中还有你留下的烟味。还有你的呼吸在轻微回响。还有你的触摸在肌肤上麻木着。房间里已遍生青滕。你再看我最后一眼吧。我在等你忍心离开。

　　好象要下雪了。东方哭泣出阴郁的黎明。

　　在灰烬上等待

　　我只问你还记得我们的亚当和夏娃吗。

　　还记得那夜半的黑梦和艳阳天吗？

　　无数次放肆着无望的希望。你只有默默无言的心。

　　很长时间。也很远。我将你的电话等成一次次暗夜中汹涌的泪潮。潮落成湖。泪湖澄澈，满长得都是往事倒影。白云千里万里，你在异国。你知道吗知道吗？身后的这片故城已轰然塌陷成一片瓦砾。我站在瓦砾上坚持着这一片瓦砾。在灰烬上守望着这一片灰烬。海上涨起过风暴。骇浪卷集着乌云。我差点被湮没在浪涛里。红色的海。黑暗中让人眩目。血。黑梦。死亡。夕阳不坠,你不回首,你怕变成那个著名的盐柱吗?或许你真的已经遗忘。我仍希望你能猜测出那个傻傻的站在瓦砾上踮着脚尖不断流泪的人,就是我。

　　不能回头去想象、回忆那曾有过的辗转挣扎。象是个梦。宁静的黄昏。晚来声香。脸雾云床。天空堆满晚霞的紫曛。从黄昏到黑夜是几百个世纪？我无数遍真实地觉得你近在咫尺，就近在咫尺。你附在我的耳边喃喃地说着“不怕，不怕…有我呢”。你的呼吸暖暖地吹拂在我的脸上不可言喻的安慰。你的眼睛注视着我。夜风从窗隙中吹进来了，窗帘飞起。刺骨的冷，为什么那么冷呢？我蜷缩起来，抱着膝。打起冷颤。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狠狠地痉挛着。我难以接受那即将失去的，你唯一的纪念。多冷呵，我想握住你的温热的手。但近在咫尺我却触你不着。你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你要让自己的寒风中冉冉消失。满头满脸的汗。我却无力去阻拦你。我说：你别走别走，再陪我一会儿好吗？风吹起鸣咽的笛声。我痛哭失声，泪落如雨。

　　无数次我梦到你。在清晨的边缘，在夜的末尾。有一次我梦到你回来了，走我的面前。你的面容那么真切，连挺直的鼻梁上那颗小小的黑痣都清晰可见。风尘朴朴，眼神疲倦。那件深蓝色的棉褛没有领子，你不戴围巾，风就一直钻进去。我说你冷吗？你沉默着不说话。那熟悉的沉默。我哭泣起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见到你应该高兴才是。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眼泪象是一面湖水，将我全部洇没。还有一次我梦到你，象往常一样，你似乎从不曾离开。你在我这里小憩，喝着淡淡的青茶，居然是一身纯白的西装，微笑的眼睛。我们谈着一些什么内容的话，后来你说不早了你该走了。我冲过去挡在门口，紧紧地环着你的腰，我热切地说着请你别走，别走，留下来。你却那么用劲地、用劲地捌开我死叩着的双手，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我狂喊起来，看着你快步走入了一户豪门深院，厚重的院门轰然关闭。鸦群受惊争飞。我用力拍打着门上雕花的铜环，大声呼喊着你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声响。我转身爬上对面的一座小楼，在楼顶上向下极目张望，雾气迷漫，房屋重重叠叠，你不知身在何处。我在屋顶上一直等待，盼着你能够出现，直到地里的麦子都黄了，有人手执金黄的麦穗走过来，说，夏天都来了，你还在等什么呢？醒来一枕的泪。我知道这是个梦，一个奇怪而清晰的梦，但我仍悲伤地不能自已。

　　是不是因为想念，那一条细细地暗哑的弦，在深夜，心灵上紧紧地勒过去。

　　无可附依。象一个空荡荡的瓷瓶。中空。那原来灿烂地玫瑰在哪里？

　　风一点点走进蓠芭。寂寞在四面八方绽放着。

　　我想你是否从来就不曾出现过，否则为什么象突然陨落的一颗流星，转瞬间消失了踪影。让我怀疑那曾经的存在。存在已成梦境虚无。

　　冬季的北方寒冷地象一块冻结的冰。四季已不分明。每天每天。我穿着厚重的棉衣，裹紧了薄毛毯坐在桌前。这间租来的小屋包围在一大片农房之中。寂静。钟顾自滴滴嗒嗒的走着。听着那清晰的声音，我忽然害怕起来，怕这声音就为样清清楚楚、快步流走我的一生。那即将面对的雾气迷茫的日子。是否就在这间小屋里封闭着渡过？简陋的环境。短短几天便冻伤的手和脚。母亲心疼的眼泪。不悔不悔。现实已容不得你回头。冰凉的空气在夜的空间里无声行走。我象一粒石子孤独地被埋在土里。一棵树寂寞地凝望着黄昏。听得见麻雀敛翅栖落房檐的声音，闻得见隔壁一家人燃烧木柴的微呛味。谁家大人喝斥小孩，童音隐隐哭泣。生活在此时展示给我最真实的一面。琐碎、残酷、纯朴而平淡。望着灯下为你铺开的信纸，如同又展开了那刻骨铭心的往日。我含泪缓缓地合起笔来。

　　我想起我怎样的冒着大雨，跑遍了全城，只为了给你买到几盘爱听的摇滚磁带；我想起我怎样在蛋糕店里软磨硬泡，要亲自为你写下“生日快乐”的字样；我想起我对出租车司机说：开慢点，我可以摔了，但绝对不能碰坏了我的蛋糕！我想起我怎样抛了一贯的自尊，看人脸色，为你谋得出国的名额；我想起那深夜里的辗转挣扎、剧烈的疼痛，连着一个月医院之间的往返，不为人知的痛苦；我想起那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的眼泪，无数的沉默……无数封信。

　　万念俱灰。一块过于坚硬的石头。水滴石穿原来是骗人的谎言。

　　一大段独自走过的日子，让我的心渐冷渐暗渐平息。遥寄的一封封信象是不当心写错了地址，永远永远没有回音。我独自支撑着一个残破的世界，坚持着，用已拆断的双翼承受着痛苦。伤痕累累。还要我怎样呢？还要怎样努力？还要怎样坚持？当一切帷幕落下，独坐在在寒冷的冬夜里我黯然惊心。回顾那步步带泪的脚印，我蓦然发现所想往的幸福只是一个碎了的影子，一个海市蜃楼，一段无望的爱，一个不懂感动的人。那么还等待什么呢？还守候什么呢？

　　当一切沉静下来

　　当一切沉静下来，连呼吸也沉静。

　　过程永远是过程。它可以辉煌可以黯淡但不可以磨灭。属于我过去的生命里，我不能忘记。

　　那曾经的痴狂里现在的怀想中不能抹去的一个人，却是岁月的深处永远地微笑的你的眼睛。

　　我无法诠释自己所以我记下我秋天童话。

　　为怀念一种爱所以我写作。

　　更是为了遗忘。所以我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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